百萬雄師渡過長江以后,敵人已經(jīng)成了驚弓之鳥。
4月25日,十二軍三十五師以每天百十里的速度趕到石臺,殲滅貴池、石臺兩個縣保安團和敵九十六軍軍官隊,俘敵600余人,第二天解放太平。
4月26日,王近山接到野司通報,正在潰逃中的劉汝明、侯鏡如兵團,正在蘇州、上海、嘉興、杭州一線集結(jié)布防,企圖控制京滬、滬杭、浙贛3條鐵路線,目前國民黨軍正在歙縣(徽州)、屯溪一帶組織抵抗,企圖遲滯我軍南進。
王近山當即命令三十五師加速向徽州進發(fā),趁敵立足未穩(wěn),一舉將其殲滅;三十六師向屯溪進發(fā),協(xié)同友鄰圍殲敵人。
三十五師渡過長江,已經(jīng)日夜兼程200余里,幾乎沒有休息過,此時他們距離徽州約160里,按平時的行軍速度,至少需要兩天時間才能趕到。但兩天后敵人會不會跑掉呢?退一步講,就是敵人不跑,利用兩天時間也足以修筑起一道像模像樣的防御工事,增加我軍進攻的難度,三十五師孤軍深入,會不會遭遇不測?
王近山并不擔心這一切,就是會遇到敵人激烈抵抗,他相信李德生也會有辦法的。原因很簡單,李德生天生就是一個打硬仗、惡仗、啃骨頭的戰(zhàn)將。
王近山對十二軍的尤太忠、李德生、肖永銀這3個戰(zhàn)將的戰(zhàn)斗作風了如指掌。李德生在三個人中是最穩(wěn)重的,平時很少說話,非常嚴厲,善打硬仗,原則性很強,一旦接受了任務(wù),就沒有讓人擔心的事情,至于他要承受多大的壓力,他是閉口不提的。尤太忠性格直爽,肚子里憋不住話,有什么說什么,直來直去,打起縱深來,只要你給他撕開一個口子,他一旦進去,就如蛟龍入海了,掀起的大風大浪,誰也受不了。而另一個戰(zhàn)將肖永銀,勤于思索,機智靈活,把握戰(zhàn)機的能力,在二野也是屈指可數(shù)的。三個戰(zhàn)將打起仗來,猶如在下一盤棋,開局出場的是李德生,中局的發(fā)展則是尤太忠的事,而殘局的收尾階段,則是肖永銀和他手下的幾員干將縱橫馳騁的天下了。
六縱能從一支地方部隊成長為一支響當當?shù)囊皯?zhàn)軍,也有這三位戰(zhàn)將的功勞。
李德生1916年5月出生在河南光山縣柴山堡一個叫李家洼的小山村里(今屬新縣),14歲參加紅軍,從一名紅軍小戰(zhàn)士到營長、團長。紅軍時期,參加過鄂豫皖革命根據(jù)地反“圍剿”,參加過川陜革命根據(jù)地反“三路圍攻”和反“六路圍攻”。1935年參加了紅四方面軍長征??谷諔?zhàn)爭爆發(fā)后,李德生參加過夜襲陽明堡日軍機場、長生口、神頭嶺伏擊戰(zhàn)、響堂鋪戰(zhàn)斗、百團大戰(zhàn)等多場或大或小的戰(zhàn)役戰(zhàn)斗。
在我們采訪中,六縱的老人們都說,李德生是一個沉靜的人,話很少,幾乎沒有聽他說過粗話,這在那些紅四方面軍能打的將領(lǐng)們中幾乎是個例外。這也許和他在家時斷斷續(xù)續(xù)讀過半年書,參加紅軍后又如饑似渴地學習文化有關(guān),和那些不識字的團長相比,他算是一個知識分子了。但他的勇敢絲毫不比那些敢說敢做的“大老粗”們遜色。
李德生常說:“打硬仗關(guān)鍵是要頂?shù)米。矣谝陨賱俣?,敢于刺刀見血,敢于和敵人比意志、比毅力?rdquo;
敢啃骨頭打硬仗,一直是李德生的作風,也是十七旅的作風,乃至六縱隊和后來的十二軍的戰(zhàn)斗作風。
在 1947年夏天的魯西南戰(zhàn)役中,李德生帶領(lǐng)四十九團兩個營和一個偵察連在袁樓阻擊敵人的援兵,以保證兄弟部隊主攻羊山集。這次阻擊戰(zhàn),敵人比解放軍多十幾倍,還有飛機和大炮助陣,戰(zhàn)斗異常激烈,陣地失而復得,反復爭奪。李德生一直坐鎮(zhèn)四十九團指揮所直接指揮。戰(zhàn)斗最激烈時,部隊子彈打完了,戰(zhàn)士們就跳出工事,與敵人進行白刃格斗。四十九團與敵一個師激戰(zhàn)三晝夜,援敵始終未能前進一步,圓滿完成了阻擊任務(wù)。
在王近山的杰作襄陽之戰(zhàn)中,要繞山攻城,就得先把敵重兵把守的琵琶山、真武山和西關(guān)外的鐵佛寺拿下,劈開這三關(guān),部隊就直逼西門了。
王近山把“刀劈三關(guān)”的任務(wù)交給了十七旅。
在此戰(zhàn)中,十七旅四十九團最能打的團長茍在合、五十團副團長楊毅壯烈犧牲。一戰(zhàn)犧牲兩名團級干部,這也是很少見的,可見戰(zhàn)斗之激烈。
在淮海戰(zhàn)役中,“襄陽營”和華野“洛陽營”一起,將黃維的號稱“老虎團”的精銳部隊五十四團消滅,攻占了雙堆集的核心陣地。
千里大追擊中,十二軍三十五師是最辛苦的。渡過長江以后,野司鑒于各部隊連續(xù)作戰(zhàn),相當疲勞,就下令就地休整一天。但三十五師求戰(zhàn)心切,同時,王近山也想讓十二軍再打幾場漂亮仗,就讓李德生帶著三十五師繼續(xù)追擊潰敵。
他們現(xiàn)在必須馬不停蹄地繼續(xù)向前追擊前進。
面對十二軍司令部發(fā)來的加速向徽州進發(fā),追殲敵人的命令,三十五師師長李德生立即打開地圖,把其他師領(lǐng)導也叫了過來,一起研究進軍路線。
李德生發(fā)現(xiàn)在太平鎮(zhèn)東邊的群山中,有一條通往徽州的小路,比公路近70里。70里!可以縮短一半路程。但走這條小路,要翻一座大山——西箬嶺。
李德生讓作戰(zhàn)科長狄循立即請來一位老鄉(xiāng),問他山路可好走?老鄉(xiāng)說:“不好走啊,這山上下40里,很少有人走,只有挑山貨的人走過。”
李德生笑了:“既然挑山貨的人可以走,我們更能走了。”
但也有人表示擔心:“部隊已經(jīng)連續(xù)幾天行軍作戰(zhàn),沒有休息過了,現(xiàn)在又要急行軍翻大山,戰(zhàn)士們會不會更疲勞?”
原三十五師作戰(zhàn)科科長狄循回憶說:
李德生是一個謹慎的人,他從來不會蠻干,要干的事情都會經(jīng)過深思熟慮,一旦考慮好,那就絕沒有回頭的可能。他充分考慮了部下的反映,讓師領(lǐng)導分頭到下面了解情況,結(jié)果各團的干部都反映,部隊情緒很高,什么苦都不怕,就怕追不上敵人打不上仗,睡覺時背包都不愿意打開,隨時準備出發(fā)。李德生心里有了數(shù),他對我們說:“我們和敵人爭的就是時間,現(xiàn)在速度、時間就是勝利,盡快抓住敵人,比什么都重要!”李德生下決心要走這條艱難的近道了。
我們是早上出發(fā)的,很快就來到了西箬嶺下。西箸嶺非常高,上面都在云層里面了,石頭也很多,路很不好走,只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。李德生笑著問一○三團團長蔡啟榮: “你看西箸嶺比大巴山如何?”蔡啟榮和李德生是老戰(zhàn)友,他們曾經(jīng)一起隨紅四方面軍翻過上下210里的大巴山。蔡啟榮搖了搖頭說:“師長,差得遠呢,這座山,上下才40里,一個跑步就過去了!”那時部隊士氣很高,旁邊的戰(zhàn)士聽見了,也插進來一句:“3個西箬嶺加在一起也擋不住我們。”
豪言壯語歸豪言壯語,西箬嶺的確不好走。在火熱的太陽照射下,戰(zhàn)士們一步一喘,身上穿的夾衣全被汗?jié)裢噶?。?zhàn)士們沿著崎嶇的山路,一個緊跟一個,回頭一看,后面的人就在自己的腳下。40里的山路,幾乎走了一整天,下了山,肩酸、腰疼、腿軟、腳腫,但幾乎沒有掉隊的。先頭部隊當天黃昏就趕到了距徽州只有15余里的富堰鎮(zhèn)附近地區(qū)。
三十五師運動之神速,出乎敵人的意料。一○三團俘獲的擔任警戒的10余名敵人,他們說什么也不肯相信這是解放軍的主力部隊,硬說是游擊隊。經(jīng)過審問俘虜,得知富堰鎮(zhèn)有敵一○六軍二八二師一個連擔任外圍警衛(wèi)。該師主力在徽州城。一○三團三營立即趕到富堰鎮(zhèn),前后夾擊,全殲該敵。
原三十五師作戰(zhàn)參謀馮嘉珍回憶說:
我們占領(lǐng)了富堰鎮(zhèn)以后,李德生立即命令一○三團布置警戒,嚴密封鎖消息,不讓徽州城的敵人發(fā)現(xiàn),準備打它個措手不及。三十五師現(xiàn)在是孤軍深入,遠遠地趕到了前面,前后左右沒有兄弟部隊,不可能有人來幫助你的。讓三十五師當前衛(wèi),王近山算是選對人了,李德生從來不打無把握之仗,他考慮問題很全面。這時如果我們直接攻打徽州,敵人已經(jīng)成為驚弓之鳥了,很可能要命不要城,只能打個擊潰戰(zhàn)。這很不劃算。李德生攤開地圖,仔細地研究起來。出徽州有3條公路可走,一條是向西北去,是我軍進軍的方向,一條北去蕪湖,那里我們已經(jīng)占領(lǐng)了,最后一條就是徽杭公路。敵人要跑,只能沿徽杭公路向東去杭州。在離徽州東面20多里地的公路上有個叫呈降村的村莊,如果我軍采取迂回包圍的戰(zhàn)術(shù),一路攻城,一路趨前趕到呈降村,截斷徽杭公路,正好將敵人合圍全殲。
這個想法和王近山的想法一樣。他也正在考慮怎么把徽州城的敵人全部捂住,也看到了這一點。這個時候,王近山的命令也來了,和李德生的想法一樣:三十五師分兵一部迅速切斷徽杭公路,以主力對徽州城內(nèi)的敵人發(fā)起攻擊,全殲敵人!李德生立即叫來一○四團團長張鐮斧,命令他帶著一○四團從北面迅速繞過徽州,兜一個70里的大圈子,插到呈降村,切斷微杭公路。
這其實也是一步險棋?;罩莩莾?nèi)城外,到底有多少敵人,還不完全清楚。把兵力分散,一是有可能打不下徽州,二來一○四團穿插迂回,是孤軍深入,單獨作戰(zhàn),可能順利抓住敵人,阻止敵人逃跑,也可能會遇到數(shù)倍于自己的敵人,陷入敵人的包圍,惡戰(zhàn)一場。臨走前,李德生給了一○四團一部電臺,又對張鐮斧說:“繞過去,可能有很大收獲,也可能陷入敵軍重圍。但是,你們一定要發(fā)揚勇敢精神,大膽作戰(zhàn),即使被敵人包圍、沖散,也要咬住敵人,同它拼死糾纏。萬一情況危急,也一定要堅持住,我們很快就會趕到!”
一○四團的戰(zhàn)士們走了整整一天,沒吃沒睡,實在很疲勞,有的倒頭就呼呼地進入了夢鄉(xiāng)。營連干部讓炊事班趕緊生火做飯。張鐮斧趕回團里傳達了師里的命令,要求部隊趕快出發(fā)。有些連隊已經(jīng)做好飯了,每個人用碗、帽子盛一點,有些干脆裝在口袋里,邊吃邊走。有個營是后衛(wèi),做飯晚了一步,大多數(shù)連隊的飯還沒有做好,營長看著快要熟的白花花的米飯,有點舍不得,戰(zhàn)士們也真累了,身上直出虛汗,他想等到飯熟了,讓大家吃一點再走。部隊都集合好了,那個營還在那里埋頭做飯,李德生正好看到了,他生氣了,對我說:“去,趕快讓他們出發(fā),不然喪失戰(zhàn)機我要處分那個營長了。”我去給他們說時,那個營長有些為難,說,這飯一會兒就做好了,再等一下。我把手槍掏出來了,說,你再不走,師長就讓我把你槍斃了。那個營長瞪著我,說:“你開玩笑吧?”我說不是的,是真的。他一聽,也慌了,命令全營立即出發(fā)。我那其實也是嚇唬他的。
張鐮斧回憶說:
一 ○四團剛走不久,天都黑透了,又下起了傾盆大雨。部隊連日勞累,剛爬了一天的山,還沒有半刻休息,甚至有些連隊還沒有吃飯,又要冒雨行軍,實在太辛苦了,有些戰(zhàn)士臉都又瘦又黃。我看著也很心疼,但我們這一行動,是殲滅徽州敵人,截斷徽杭公路的重要一著啊。這時指揮員的心腸一定不能軟,要是心一軟,讓大家停下來休息,那敵人早就跑光了。好在渡江戰(zhàn)役一打,部隊情緒很高,沒有人發(fā)牢騷,相反勁頭都很高,覺得革命很快就要成功了,再苦再累也不覺得了。
張鐮斧帶著一○四團走了,李德生沒有讓一○三團立即攻擊徽州。8個小時后,到了第二天清晨,李德生估計一○四團已經(jīng)截斷了徽杭公路,這才率領(lǐng)一○三團行動。
部隊冒雨行軍,很快接近了徽州城郊。透過雨霧,可以看到敵人正在雨中埋頭趕修工事。通過偵察,發(fā)現(xiàn)敵人把主要設(shè)防方向放在正北,而西南城外有條小河繞城而去,敵人把這條小河當作了天然防御屏障,所以防守比較空虛。
李德生決定智取徽州城。他讓戰(zhàn)士們不要開槍,也不要打炮,大搖大擺地涉過這條小河。戰(zhàn)士們卷起褲腿趟水過河,綿綿細雨中,已經(jīng)可以清楚地看到城墻上的敵人,敵人也看見了解放軍,但他們看著戰(zhàn)士們槍背在身上,又是從南邊過來的,特別是當時部隊穿的是繳獲敵人倉庫的草黃色軍裝,敵人以為是“自己人”,靜靜地看著戰(zhàn)士們上了岸。一○三團直接來到城門下,飛快地消滅了城門口的敵人,沖進了城內(nèi)。城內(nèi)的敵人一見解放軍打了進來,頓時慌成一團,爭先恐后地往城外逃命,一部分沿徽杭公路向東竄,一部分跑到城東北的山上。
三十五師在徽州城內(nèi)捉了上千俘虜,從番號上看,敵人建制極其混亂,有一○四軍的,有八十八軍的,有七十三軍的。這還不是全部,敵人的主力部隊從昨天開始就在陸續(xù)逃跑,一○六軍二八二師剛離開徽州沿徽杭公路走了不久,逃往城東北山上的是二八一師的一個團。
李德生立即將一○三團兵分兩路,一路監(jiān)視城東北山上的敵人,一路沿徽杭公路前進,配合一○四團夾擊敵人。
李德生布置完畢,立即通過電臺,向張鐮斧通報了敵情,讓他注意截敵。
張鐮斧回憶說:
我們團接受命令后,不管白天黑夜地往前趕,第二天正要上山準備跨越徽蕪公路桂林鎮(zhèn)大橋時,前哨突然發(fā)現(xiàn)從蕪湖方向過來了黑壓壓的一大批敵人,正朝徽州方向趕進。一○四團的任務(wù)是截住從徽州往杭州方向逃跑的敵人,而現(xiàn)在卻有一大股敵人要往徽州去,怎么辦?吃,還是不吃?情況突然,請示已經(jīng)來不及了,這時就需要指揮員機斷專行了。我用望遠鏡看了看,見敵人隊形混亂,兩側(cè)又沒有警戒,就果斷地下了決心,管它哪里來的,先吃了再說。
但師里的命令還得執(zhí)行啊。我考慮到敵人都是慌不擇路地逃命,戰(zhàn)斗力不會太強,就把部隊再次一分為二,一方面命令二營四、五連截擊這股敵人,一方面命令一、三營及六連仍按原計劃猛插呈降村,截斷徽杭公路。
二營長周維中還以為自己聽錯了,反復問我:“敵人至少有1000多人,就我們一個營去打啊?”我對他說:“你看看他們的隊伍都亂成什么樣子了,連警戒都沒有,他們只顧逃命,哪里還有斗志?現(xiàn)在我們就要一個營打敵人一個團,一個團打敵人一個師。用你們一個營,我還嫌多了呢!”
周維中一聽,是這個道理,就讓部隊發(fā)起攻擊,他們首先以重機槍火力攔頭,以六○炮火力截尾,將敵打亂,四、五連乘勢發(fā)起沖鋒,將敵切為數(shù)段,俘敵500余人。還有一股敵人慌慌張張地亂跑,他們追到牌頭村,也把他們消滅了。這仗打了不到一個小時,共捉了1100多名俘虜。一問,原來打的不是一個團,而是一個師!并且活捉了這個暫二師師長郭奉先。周維中打完仗來見我,老遠就咧著嘴笑了,說:“團長,還真被你說對了,敵人真是熊包!”
這時,我們又發(fā)現(xiàn)公路邊還停著一輛吉普車,過去一看,上面卻沒有人。再一搜索,車底下趴著一個敵軍官。我問他是干什么的,他說他是剛從徽州開出來的,是一○六軍的,來通知暫二師,叫他們趕快南逃,不要到徽州來了,因為“###已到城下!”我就告訴他說:“現(xiàn)在暫二師也不用南下了,他們和你一樣做了俘虜,還是會到徽州去和你們一○六軍見面的。”
一○四團一、三營和六連在下午4時剛接近呈降村,發(fā)現(xiàn)敵人正沿著公路向東逃竄,如果遲來一步,真會讓敵人跑掉了。前衛(wèi)六連立即猛撲呈降村,將從徽州逃出的殘敵3000余人截住。經(jīng)過激戰(zhàn),打退了敵人的反撲,俘敵300余人,其余敵人退守呈降村西北高地頑抗。當天晚上,因天黑雨大,一○四團監(jiān)視敵人,并未發(fā)起攻擊。
4月29日拂曉,一○三團趕到,東西夾擊,3000多名敵人最后被迫繳械投降。
原三十五師作戰(zhàn)科長狄循回憶說:
我們解放徽州后,李德生師長不放心一○四團,就讓一○三團也去了。在徽州城的部隊很少,我們也沒覺得有什么,那時打仗打得太順手了,都有點像小孩子玩過家家一樣,一打,敵人就完蛋。這在幾個月前是根本無法想象的。徽州周圍敵人還不少,敵二八一師一個團就逃到徽州城東北山上了。李德生也不怕,就派了一個連去收拾他們。這個連是緊緊咬著敵人的,敵人從西邊爬山,他們是從東邊爬的,雙方都在比賽爬山,搶占制高點。解放軍到了山腰,敵人也到了山腰。解放軍急了,就把身上的背包全丟下來了,拼命往山上跑,結(jié)果,比敵人早一步到了山頂。戰(zhàn)士們坐在山頭上,也不打槍,就看著敵人。這是李德生特意囑咐的。一個連打敵人一個團,這仗還從來沒遇到過,所以李德生讓他們監(jiān)視住敵人,不讓他們跑就行。敵人看到戰(zhàn)士們大模大樣地坐在山頂,傻了眼,既不敢向上爬,又不敢下山。對峙了一晚上,4月29日天剛亮,在山下的解放軍朝著敵人多的地方轟了幾炮,馬上就有一個敵軍官搖著白旗,一歪一瘸地走了過來。十幾分鐘后,敵人的團長帶著整整一個團,扛著槍,抬著炮,下山投降了。
這時又有了一個新情況。一○三團和一○四團還沒有回來,我們在徽州城里沒什么部隊,就百十號人,突然從蕪湖方向來了1000多號敵人。這要是放在幾個月前,那肯定很危險,師指揮所不被敵人端掉,損失也夠大了,但一打過渡江戰(zhàn)役,誰都知道國民黨要完蛋了,敵人也沒什么斗志了,所以,李德生也不慌,他帶著師指揮所在徽州城導演了一出“空城計”,還真把敵人收拾了。
那是4月29日清晨,擔負警衛(wèi)的哨兵突然跑來向李德生報告說,城東北面徽蕪公路上,有1000多敵人排著隊往城里來了!這兩天的徽州真成了個怪地方,昨天解放軍就攻下了城,但直到今天,還有成百上千的敵人向這里擁來。李德生笑哈哈地對我們說:“既然來了我們就不能不收下,大家準備一下歡迎他們吧。”說實話,當時我還有點著急,師直屬隊大部分還在城外搜索敵人,城里只剩下師指揮所和一個通信排,加起來不滿100人。怎么辦?
這個情況要是被敵人發(fā)現(xiàn)了就不好辦了。李德生讓我?guī)еㄐ排?0多人,出城隱蔽在公路旁的一片樹林里,架起僅有的兩挺機槍,準備“迎客”,他對我說,這仗能不打就不打,最好讓敵人投降了。我就這樣辦了,他們投降了最好,不投降了咱們就打。所以,我一直不讓戰(zhàn)士們開槍,等敵人走近了,離我們只有幾十米了,我讓身邊一個戰(zhàn)士大聲喊道:“哪部分的?”敵人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,前面帶隊的軍官老老實實地自報家門說:“安徽省保安團的,自己人。”這個戰(zhàn)士扭頭問我:“怎么辦?”我說:“別同他啰嗦,讓他們繳槍!”這個戰(zhàn)士就吼道:“什么自己人,把手舉起來,我們是解放軍!徽州已經(jīng)解放了!”
我干脆讓人把那兩挺機槍也亮出來了,那個軍官一看,慌得不行,說話聲音都哆嗦起來,幾乎都沒猶豫,說:“別打,別打!我們投降!”
兩個保安團1000多人,不發(fā)一槍就全做了俘虜。你看看這仗打得連點波折起伏都沒有,我們解除那些俘虜?shù)奈溲b時,他們看著我們這一點點人,也不敢亂動,都很配合。想想兩年前,十六旅在魯西南打羊山時,到了半山腰,捉了幾十個俘虜,一不小心沒看好,這些俘虜沖過去就把我們看守的戰(zhàn)士殺了,把槍奪回去反戈一擊,前后夾擊地把我們趕下山了,讓我們損失很大?;春?zhàn)役時,國民黨軍打得也很兇,我們一○四團剛到雙堆集,三營就被國民黨軍狠狠地咬了一口,把我們的陣地都占領(lǐng)了,最后還是靠一○三團幫助才奪回來的。這才幾個月的光景,敵人就成這個樣子了,真是做夢都想不到的。到了這個時候啊,不但是我們,就連那些國民黨兵也知道,兵敗如山倒,國民黨那是真的不行了。
徽州戰(zhàn)斗結(jié)束了,三十五師僅以兩個團的兵力,先后消滅了敵人兩個師大部及兩個保安團,俘敵 6000余人。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一○四團,獨立作戰(zhàn),以少勝多,俘敵4300余人,首創(chuàng)三十五師山地追擊作戰(zhàn)的光輝范例。指戰(zhàn)員們士氣高漲,越戰(zhàn)越勇,在團長張鐮斧的帶領(lǐng)下,在隨后的戰(zhàn)斗中,捷足先登解放金華,攔腰截斷了浙贛線。
原十二軍保衛(wèi)部長張之軒也一直跟隨著三十五師。
4月28日,張之軒在日記中寫道:
從許村到徽州城。由于我一○三團、一○四團緊緊地尾追著敵人,一路上蔣軍的炮彈、衣物丟了滿地,最后連豬肉也扔到水濠里。
進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張貼解放軍布告。
4月29日的日記:
解放后的徽州人民,見面時都是笑臉相迎,格外親切,一位老漢對我們說:“自皖南事變后,聽說大軍三個月之后就可回來,但是過了三個月仍沒消息,于是就估計恐怕還得三個月,一年過去了又盼第二年,一年年地過下去真把人等急了,大軍如真的不來,人民可怎樣活下去呢?這是大家最擔心的事。這回可真的回來了,一來就是這么多,真是浩浩蕩蕩的大軍。我們看到大軍真是燃鞭放炮也沒法表達我們的愉快心情。”最后興奮地說:“好了,我們盼到了,從今后冬筍總算是真的出頭了。”他們誠懇的談話,說出了廣大人民的心情,對我們是極大的鞭策和鼓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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